叩窗的暗号。
三下,停,两下。
我有急事,速开。
现在门开了。
人却要走。
她把香炉贴在心口,仰起头,闭上眼。
雨水混着别的什么,从眼角滑下来,滚烫。
追兵
夜色像浸透墨汁的棉絮,沉甸甸地压下来。
楚昭在自家院子的水缸边蹲了半个时辰,把湿透的靛蓝粗布衣拧了三遍,水渍还是顺着衣角往下滴,在地上汇成一小滩。
小满端着油灯出来,昏黄的光晕晃过她苍白的脸:“小姐,您这是……”
“备马。”楚昭直起身,声音嘶哑,“要那匹青鬃的,蹄铁上月新换的。”
“现在?外头还下着雨……”
“快去。”
小满不敢多问,小跑着去了马厩。
楚昭转身进屋,翻出件半旧的深灰斗篷,又从炕席底下摸出个小布包。
里面是她这些年攒的碎银和几件值钱首饰,沉甸甸的。
她把这些和沈清辞给的小包袱并在一起,用油布裹紧,扎在腰间。
手指碰到那个铜香炉,冰凉坚硬的触感让她动作顿了一下。
她掏出香炉,对着油灯看了看。
裂痕处的补丁在光线下泛着暗铜色,她把香炉重新塞回怀里,贴着心口放好。
马备好了。
青鬃马在雨夜里不安地打着响鼻,蹄子刨着湿泥。
楚昭翻身上马,斗篷兜帽拉得很低,遮住了大半张脸。
“小姐,您去哪儿啊?”小满追出来,声音发颤。
“出趟门。天回来。”楚昭勒住缰绳,马在原地转了个圈,“若有人问起,就说我去县里看铺子。”
“可老爷那边……”
“我自己跟他说。”
她一夹马腹,青鬃马箭一般蹿出去,马蹄踏碎一街积水。
雨小了,变成细密的雨丝,在夜色里斜斜地飘。
楚昭没走官道,而是拐进镇西郊那条荒僻的小路,就是沈清辞地图上标注的那条。
路很窄,两边是黑黢黢的林子,枝叶被雨水洗得发亮,在风里哗哗作响。
她放慢速度,眼睛盯着路面。
雨水冲刷过的泥地上,隐约能看见新鲜的蹄印,是驴或者骡子,蹄印小而浅,间距均匀。
沈清辞没骑马,她走不了多远。
楚昭心脏收紧,催马往前。
小路蜿蜒向上,渐渐没入山里。
雨停了,月亮从云缝里漏出来一点惨白的光,勉强能看清前路。
走了约莫一个时辰,路边出现个破败的土地庙。
不是白天那个,更小,更破,门都没了,只剩个空荡荡的框架。
楚昭勒住马,翻身下来,把马拴在庙后的老槐树上。
她走进庙里。
神龛倒了,碎成几块,上面爬满了青苔。
供桌缺了条腿,斜斜地撑着。
空气里有股霉土和动物粪便混合的气味。
她蹲下身,从怀里掏出火折子,吹亮。
昏黄的光晕照亮一角地面,泥地上有几个清晰的脚印,是女子的尺寸。
脚印旁边,还有一小堆新鲜的灰烬,用手一捻,是烧过的纸。
沈清辞在这里停留过。
楚昭站起身,举着火折子在庙里转了一圈。
墙上有几道新鲜的划痕,像是用树枝划的,不成字形,只是一些杂乱的线条。
她凑近了看,忽然认出其中一道。
是个简笔的铜钱符号,两个圈套在一起。
旁边还有个箭头,指向庙后。
她冲出庙门,绕到庙后。
槐树下,青鬃马不安地刨着蹄子。
她顺着箭头方向看去,那里是片密林,黑黢黢的,什么也看不清。
她拔出腰间的短刀,砍下一截树枝,削尖了,做成火把,用火折子点燃。
火把“呼”地燃起来,驱散了一小片黑暗。
她举着火把,走进林子。
林子比想象中深。
树木高大,火把的光只能照亮脚下三尺。
地上积了厚厚的落叶,踩上去软绵绵的,吸走了所有声响。

